硅谷对于AI的重心还在资本主义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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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AI威胁论,《降临》的作者Ted Chiang认为,硅谷的巨头公司试图想象超级智能时,所提出的是没有限制的资本主义。“颠覆”是积极正面的,而不是消极的,但谷歌、Facebook这些巨头需要表现得比他们所担心的人工智能更好,并展现洞察力。
今年夏天,伊隆·马斯克发表了演讲,说“人工智能是人类文明存在的根本风险。” 马斯克举了一个人工智能摘草莓的例子。这个AI的使命就是采摘草莓。这看起来似乎是无害的,但随着AI重新设计自己,把自己变得更加高效,它可能会决定提高产出的最佳方法便是摧毁文明,并将整个地球的表面变成草莓田。因此,在追求一个看似无害的目标时,AI可能会在无意间导致人类灭绝。
当硅谷试图想象超级智能的时候,它所提出的是没有限制的资本主义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很荒谬,然而却有很多技术人员认为这揭示了真正的危险。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运作的实体:硅谷科技公司。
考虑一下:谁追求目标却不注重潜在的消极后果?谁采取焦土政策(军队撤退时销毁一切敌军可利用之物)来增加市场份额?每个科技创业公司都希望能像这个假设的草莓采摘AI一样:以指数速度增长,并摧毁其竞争对手,直到获得绝对垄断。超级智能的概念定义并不明确,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设想。但是,当硅谷试图想象超级智能的时候,它所提出的就是没有限制的资本主义。
在心理学方面,“洞察力”一词用来表示对自我状态的认识,例如一位精神病患者意识到自己患有疾病。更广泛地说,它描述了在自己的行为中识别模式的能力。这是元认知的一个例子,或者说思考自己的思想,大多数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但动物却不行。我相信,测试AI是否真正达到人类水平的认知能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看AI是否具有这种洞察力。
而洞察力正是马斯克举例中的摘草莓AI所缺乏的,就像所有其他在类似的世界末日场景中摧毁人类的AI一样。我曾经觉得奇怪的是,这些想象出来的AI应该十分聪明,可以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是它们却无法做到绝大多数成年人都能做的事情——退后一步看,想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好。然后我意识到,我们早已被缺乏洞察力的机器所包围,我们只是将这些机器称之为“公司”(CorporaTIon)。当然,公司并不是自主运作的,掌管这些公司的人大多是有洞察力的,但是资本主义并不鼓励这种洞察力。资本主义主动削弱了人们的这种能力,要求他们用“市场决定的”来代替自己对什么是“好”的判断。
监管AI的问题不是“谁允许我”,而是“谁来阻止我”
由于企业缺乏洞察力,我们期望政府出来监管,但互联网几乎完全不受监管。早在1996年,John Perry Barlow就发表了一个宣言,声明政府对网络空间没有管辖权,在20年的时间里,这个概念已经成为了科技工作者的公理。这导致了毁灭人类文明的AI和硅谷科技公司之间的又一个相似之处:缺乏外部控制。如果你向一个AI预言者建议,人类永远不会授予AI那么多的自主权,那么你从根本上误解了这种情况。人们认为监管AI的问题不是“谁允许我”,而是“谁来阻止我”——硅谷甚嚣尘上的自由主义。
创业文化的精神可以作为毁灭性AI的发展蓝图。“快速行动,打破事情”曾经是Facebook的座右铭;他们后来把这句话改为“稳定的基础设施,快速行动”,但Facebook说的是保留他们自己建造的东西,而不是其他人的东西。这种将世界的其他地方视为自己颠覆目标的态度,或许会为AI毁灭世界埋下伏笔。当Uber希望拥有更多新车的司机时,解决办法是说服信用不良的人去购买汽车贷款,然后直接从收入中扣除款项。他们认为这是破坏汽车贷款行业,但其他人都认为这是掠夺性贷款。
科技企业家认为,“颠覆”是积极正面的,而不是消极的。如果一个超级智能人工智能向天使投资者提供资金,将地球表面转换成草莓田,不过是对全球土地使用政策的长期拖延而已。
有业界观察人士谈及AI需要有道德,有人建议我们要确保任何超级智能都是对人类“友善的”,这意味着他们的目标是符合全人类发展的。我却认为这些建议具有讽刺意味,因为我们作为一个社会,并没有教导企业拥有道德,我们没有做任何事情来确保Facebook和亚马逊的目标与公共利益相一致。但我对此并不应该感到惊讶。如何创建友好的人工智能这个问题,比考虑行业监管问题更有意思,就像想象在僵尸大战世界末日,比思考如何缓解全球变暖更有趣一样。
最近人工智能已经有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进步,比如AlphaGo Zero,它在几天内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厉害的围棋玩家。但是这并没有让我担心超级智能AI“觉醒”的可能性(一方面,AlphaGo Zero的技术对于物理世界中的任务是没有用的;我们距离实现一个能够走进你的厨房,帮你做一份炒鸡蛋的机器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更关心的是谷歌、Facebook和亚马逊的权力集中。他们已经到达一种非常反竞争的市场支配地位,但是由于它们的运作方式并没有提高消费者的价格,所以不符合传统的垄断标准,因而避开了政府的反托拉斯监督。我们不必担心谷歌的DeepMind研究部门,我们需要担心的是,如果不使用Google的服务,几乎不可能运行一个在线业务。
甚至可以说,对超级智能AI的恐惧是谷歌、Facebook这些高科技巨头的故意策略,它们将我们的注意力从它们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中分散出去,这些公司正在向广告商销售他们的用户数据。如果你怀疑这是他们的目标,问问自己,为什么Facebook不提供一个付费的没有广告、并且不收集私人信息的版本? 智能手机上的大多数APP都提供了删除广告的高级版本; 如果这些开发者都可以实现,为什么Facebook不能呢?因为Facebook不想这样做。它作为一个公司的目标不是把你和你的朋友联系起来,而是让你看到广告,同时让你相信这是为了你的利益,因为这些广告是有针对性的。
所以如果马克·扎克伯格对有关AI威胁的警告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而提出的不相干论点,那么这种警告是有意义的。但他不是; 他其实对AI非常自满。对超级智能AI的恐惧可能是末日审判者那样的情况。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反映了真正的威胁; 它们反映的是技术人员无法把适度作为一种美德。像比尔·盖茨和伊隆·马斯克这样的亿万富豪们认为,超级智能AI将会不择手段地实现其目标,因为这是他们的态度。(当然,他们已经参与其中,他们看到这个策略是没有错的;只是别人有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这让他们担心。)
硅谷已经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形象塑造成一个魔鬼
有一种说法是由弗雷德里克·詹姆森(Fredric Jameson)推广的,想象世界末日比想象资本主义的终结更容易。硅谷资本家不想去思考资本主义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设想世界末日的方式是通过一种不加控制的资本主义形式,伪装成超级智慧的人工智能。他们不自觉地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一个魔鬼,一个超自然的妄自尊大的人。
这使我们再次认识洞察力的重要性。有时洞察力会自发地产生,但很多时候却不会。人们常常为了追求某个目标而被带跑偏,在被朋友和家人或治疗师指出之前,他们可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听这种唤醒电话被认为是心理健康的一个标志。
我们需要机器唤醒,不是说要让电脑拥有自我意识,而是要让企业认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硅谷的公司应该认识到,增加市场份额并不是忽视所有其他考虑的好理由。 个人在经历了一个唤醒电话之后经常重新评估他们的优先级。我们需要的是公司也要这样做:不要完全放弃资本主义,而是要重新思考它们的实践方式。我们希望他们表现得比他们所担心的人工智能更好,并展现洞察力。
作者简介:
Ted Chiang 是一名畅销科幻小说作家。在25年的写作生涯里,他创作了15部小说,赢得了许多奖项,包括四个星云奖,四个雨果奖,四个轨迹奖,以及约翰·坎贝尔最佳新人奖。他的作品“Stories of Your Life and Others”被改编成电影《降临》,由艾米·亚当斯(Amy Adams)主演,丹尼斯·维伦纽夫(Denis Villeneuve)执导。他也是一名技术作家,现在居住在华盛顿州的贝尔维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