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 TikTok 后，“三张而治”的字节跳动会出现怎样的变局

留给 TikTok 的时间只剩 40 天，而关于它的走向还远未到终局。

TikTok 事件从 3 月发酵至今，被推向濒危边缘。8 月 2 日，微软表示将继续就收购 TikTok 在美业务进行讨论，商谈将不晚于 9 月 15 日完成。微软称可能邀请其他美国投资者参与 TikTok 交易，交易还可能包括 TikTok 在加拿大、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业务。

8 月 4 日，特朗普向字节跳动发出最后通牒，TikTok 必须在 9 月 15 日之前卖给美企，否则必须关闭美国业务。此外，他还提出了另一项新要求，交易所得的一部分要上缴美国国库。

而在另一边，张一鸣则 “不放弃探索任何可能性”。8 月 3 日，字节跳动已经在计划将 TikTok 的总部从北京迁至伦敦，据路透社报道，英国政府已为其迁址开了 “绿灯”。

“攘外 “正在进行中，“安内”也被张一鸣提上日程。8 月 3、4 日两天，张一鸣连发两封内部信，向员工回应关于 TikTok 的所有舆论和当下情况，稳定军心，表示 “希望大家能在喧嚣和挑战中，依旧保持好的士气，看长期有定力，信任公司能在复杂局面下做出好的判断，给员工足够的支持”。

然而，等到海外战事落下帷幕的那刻，不管是出售还是撤出，张一鸣的 “全球化重心”都将告一段落，转而发展、扩充国内业务，但尴尬的是，公司于三月份刚完成架构调整，字节跳动二号人物张利东 “接替”张一鸣担任中国区董事长，张一鸣如若退回国内，会如何影响张利东及公司架构成为未知数。

字节跳动（中国）董事长张利东

张利东于 2013 年加入字节跳动，担任字节跳动合伙人、高级副总裁，全面负责商业化相关业务。在此之前，他曾担任京华时报社委副总裁，被同行看作是 “传统媒体人中转型最成功的人士”。

这脱不开他的个人判断和适时机遇。公司成立之初，张一鸣挖角张利东的故事已经广为流传。2013 年，当时身为副总经理兼广告中心主任的张利东，手握大批纸媒时代优质的广告主，被张一鸣看中，而张利东当时也早已判断，未来是移动互联网的天下，转型的想法已经萌芽。二人于是一拍即合，张利东踩上了时代变革的节点，张一鸣也找到了头条商业化的最合适人选。

由于字节跳动没有按业务线划分事业部，而是分为三个核心职能部门：技术、增长和商业化，分别负责留存、拉新和变现，这既是字节的技术中台，也是业务中台，这个中台就是字节的生产流水线，它不仅输出产品，还输出技术和运营。

而其中，规模最大的商业化团队，便由张利东负责，据财新此前报道，字节跳动的商业化团队就有 1 万多人。

作为张一鸣手下 14 大将之一，张利东深得张一鸣信任，早期几乎所有头条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都是由张利东担任，目前张利东在 36 家（含注销企业 1 家）企业担任法定代表人。而据内部知情人透露，字节跳动过去几年的多个新兴业务，包括穿山甲、懂车帝、幸福里，以及部分休闲小游戏，都是张利东在内部推动孵化的。

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面对公司层面的冲突，张利东则展现出他直接、雷厉风行的一面。

2016 年，张利东曾和咨询公司艾瑞发起正面冲突，他认为艾瑞没有提供客观中立的数据，发朋友圈称：“艾瑞是所有第三方数据公司里面最垃圾的，我为门户时代互联网行业能容忍这样一家低级公司的存在感到耻辱”。

2018 年，今日头条宣布起诉百度不正当竞争。作为今日头条的高层，张利东和赵添公开加入战局，张利东直接点名百度创始人李彦宏及其夫人马东敏发指令 “打头条”和 “黑头条”。而针对死对头腾讯，张利东更是多次在微头条上冷嘲热讽马化腾。

数据显示，目前字节跳动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张利东，股东是张一鸣和叶薇薇，分别持股 98.81%、1.19%。

TikTok 遭遇打击的时间点对字节跳动来讲，是当头一棒，字节已经进入了上市的倒计时，在这样的节点，投资人对公司的估值评估会更看重变现能力和利润。虽然 TikTok 还未实现大规模商业化，对母公司整体营收贡献较小，但一位 TikTok 内部人士向搜狐科技表示，公司前期投了很多资源在美国，市场处于被收割的前夕。

根据测算，TikTok 今年将近一半的收入会来自美国，预计会在 10 至 14 亿美元之间，远高于去年 2 至 3 亿美元的全球收入。

数据显示，在应用内购方面，中国 iOS 用户贡献了 3.31 亿美元，占应用内购总收入的 72.3%，排在第二位的即是美国用户，贡献了 8650 万美元，占 19%。而印度则是全球范围内下载量最大的市场，占全球总下载量的 30.3%，相比之下，中国 iOS 市场也不过占了 9.7% 的份额。

有部分投资者认为，丢失印度市场对公司价值产生的影响可能较小，因为印度市场带来的收入非常少，市场潜力也不及字节跳动在美国将能实现的水平。

DCCI 互联网研究院院长刘兴亮向搜狐科技表示，TikTok 在美业务如果被微软收购，对字节跳动的全球布局打击相当大，“几乎是致命打击，字节跳动虽然在海外还有其他产品，但主要还是以 TikTok 为主。而且美国这么搞了，开了这个先例，包括其他国家也可能效仿。另外字节跳动旗下其他产品也可能被这样对待，可能会让字节跳动全球化的梦想就此破灭了。”

在这样的地缘背景下，字节跳动国内业务无疑要承受更大的压力。一名字节跳动投资人曾向美国科技媒体 The Information 表示，面对美国禁止 TikTok 的威胁，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已向一些投资者表明，公司计划更加专注在中国市场的增长。其方式是拓展新领域，并试图开发一款新的热门应用程序。

所指的 “新领域”会是哪个业务，决定着国内业务发展方向以及架构调整。目前来看，教育、游戏和电商是字节跳动在短视频之外大力探索的三个领域。而值得注意的是，搜狐科技整理发现，近半年来，张利东频繁卸任字节跳动旗下教育和游戏子公司的高管职位。

今年 7 月，根据天眼查数据显示，张利东卸任了北京朝夕光年法人、执行董事、经理职务，接任者为严授。朝夕光年的唯一股东由北京聚合益算变更为北京游逸科技，二者均为字节跳动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此前，张利东在 7 月 9 日卸任了朝夕光年旗下上海墨鹍的法人职务，接任者同样为严授。

张利东 2018 年开始担任朝夕光年法人，并开始进行游戏的代理和研发业务。从开始，朝夕光年借助抖音、今日头条等平台，在休闲轻度游戏领域打开格局。其后，朝夕光年又拿下了代理，发行等游戏。

严授于今年 2 月出任字节游戏业务负责人，其职务主要是负责游戏自研和独家代理业务实现突破。4 月 24 日，严授发布微头条称，字节跳动游戏业务将会在 2020 年继续招聘超 1000 人，以满足多条游戏产品线的研发需求。

此外，3 月 24 日，天眼查数据显示，深圳市脸萌互娱有限公司发生主要人员变更，张利东卸任执行董事、总经理，由李飞接任，深圳市脸萌互娱有限公司为字节跳动旗下教育品牌 GoGoKid 的公司主体。

相比于游戏业务，字节跳动在教育领域的扩张更为激进。两年时间内，团队已经布局十余款产品，张一鸣更是将其写进了八周年内部信中，表示 “教育是公司跨界尝试的新业务方向”。

但去年以来，教育业务的人员架构几经调整。比如，清北网校和 GoGoKid 这两个相对成熟的项目中，清北网校负责人刘庸去年 10 月离职，由产品部负责人陈林暂时接管，截至目前还没有敲定新的人选，同时期，GoGoKid 整顿裁员，今年 3 月，李飞接替张利东担任 GoGoKid 总经理。

张利东频繁卸任所担任的子公司职位背后，是新一轮架构调整之后，张利东将从具体业务中抽身，更聚焦于字节跳动中国的整体运营，另一方面，在 TikTok 失利的前提下，张利东所负责的商业化，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优先级最高的工作。

今年 3 月，字节跳动八周年之际，张一鸣对字节跳动的组织架构进行了一次大调整，张利东担任字节跳动（中国）董事长，作为中国职能总负责人，全面协调公司运营，包括字节跳动中国的战略、商业化、战略合作伙伴建设、法务、公共事务、公共关系、财务、人力。

比较来看，在八周年架构调整公布之前，张利东就曾相继卸任浙江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以及字节跳动子公司 “北京多说有益网络科技”的法人职务，彼时就被外部预测字节跳动正筹划新一轮人事调整。

据字节跳动提供的资料，目前字节跳动在 30 个国家、180 多个城市有办公室，拥有超过 6 万名员工。如果失去最大占比的美国业务，剩下的市场份额将会获得公司多少的资源倾斜、张一鸣会否回到国内亲自掌管中国业务、张利东频繁卸任是否是为新调整做准备，这些变数还都还不得而知。

在那场八周年架构调整中，张楠担任字节跳动（中国）CEO，作为中国业务总负责人，全面协调公司中国业务的产品、运营、市场和内容合作，包括今日头条、抖音、西瓜视频、搜索等业务和产品，和张利东一起向张一鸣汇报。可以说，她和张利东平分了字节跳动的整个国内市场，张楠擅长产品，张利东则擅长变现。

“三张”而治的局面目前来看较为稳定，但如果张一鸣回归国内业务，则会一定程度上打破这一稳定格局。虽然张利东和张楠都是字节的元老级高管，且战绩卓越，但从创业感情上来讲，张利东是张一鸣亲自邀请来的创始团队成员，两人共同创造了很多从零到一的产品，而张楠则是字节通过收购其公司加入进来的。

另一层面看，字节国内产品的增长已现瓶颈，数据显示，抖音 4 亿 DAU 较 2019 年 7 月时的 3.2 亿日活同比增长 25%，但在 2018 年 6 月，抖音日活达到 1.5 亿，较 2018 年 1 月的 3000 万日活同比增长 400%，用户活跃度及商业化开始放缓，字节当下亟需 “下一个爆款 App”，而张楠代表着公司的最强 “产品力”。

可以预见，即使 TikTok 海外纷争落下帷幕，张一鸣所面临的问题也不会减少，中国区架构调整、新增长点承压，一石激起千层浪，字节跳动的挣扎或许还要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