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辞职,睡不着

    才毕业时，找到的是一份软件开发的工作,但我其实很想做硬件开发（没其他原因，就是特别喜欢开发有实物的东东，嘿嘿）。 

    后来在客户那儿遇到现在的老总，当时他的总工笔记本莫名冒烟了，里面有急需的资料（现在知道叫kernel，据说没它会有一个设备当晚发疯，产生的连锁反应后果很严重），而现场却是高原荒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个U盘盒？别说找不着，就算找着了，这儿的电脑就两台，一台是这不争气的笔记本，一台是我在修补软件的老爷工控——win98的，支持U盘要驱动！看他先是一副要把总工卡死的表情，末了连椅子也坐不住，就蹲在地上都快哭了。我也于心不忍，想想反正就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拆了他的硬盘，把光驱的IDE数据线一根根焊在小硬盘上，居然就把硬盘挂上了。对我来说是小事，反正不行烧掉的也是他的硬盘，我没损失，但他却感激得不行。 

    机遇难求呀，我突然冒出个念头，就顾不着时任老板和客户在场，死赖着要他给我一份硬件开发的工作。他当时坚决拒绝，我想想回不了头了，老板的脸色比猪肝好不了三分，干脆同公司连招呼也没打，一路跟老总跟到南京，结果到了南京他也只是给我“报销”了我来回的路费，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官话就打发我了。第二天一早我跑到他公司所在大厦的大厅，同时守着门口和电梯。我想好了，我不直接去他公司找他，免得打扰他正常工作，但我又要天天跟他泡蘑菇，反正工作没了，闲着也是闲着。这老总也够狠，存心想看看我能耗到什么时候，天天从后门进大厦，爬13楼。 

    几天下来，我也犯愁了，不能老这么熬啊，倒不是愁伙食费，而是心里老悬着难受。于是我打印了30份简历，每天上午跑他公司一次，说是找工作。第一次去的时候，大概他们公司都知道这事了，前台的小姑娘一见我就乐，很热情地给我倒了杯水，拿起我的简历就往里跑——出来时对我做了个鬼脸，说“不好意思”，理由有二：公司不招大专以下的员工，公司不缺开发人员，如果我要应聘业务，有空缺，待遇从优。 

    第二天我又去了，仍说是找工作，小姑娘仍帮我跑了一次，但这次出来脸色就不好看了，说我害她挨骂。 

    第三次我去的时候还是那一套，小姑娘不乐意了，我说好办，把简历上的名字一划，改了个名字递给她。我很清楚，我已不算是刚毕业了，没有高学历，又没相关经验，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再没机会转行了。这回她没说什么，把我的简历拿进去，出来时脸色也不难看，只是对我说一声：你改得了名字改不了简历啊！ 

    第四次我又去了，小姑娘这回死不肯往里递，里面的员工却开始不停地进进出出，冲我直乐。我也没招了，心有不甘地对着小姑娘瞎侃，说你赶紧跳槽吧，换个不认识我的新前台，我再让她递简历。好在她对我印象也不坏，就这样侃了一个多小时，小姑娘最后说我帮你试试吧，如果成了我一定要请她吃饭，没成也可以请她吃饭，但别再来递简历了。这回她没传简历，而是把他们总工喊出来说是有客户找，我赶紧逮着他帮我递简历。他明显对我这些天的情况装糊涂，表现得很意外很兴奋地把我拉到会议室，先海阔天空地胡吹一通，然后问了一些我的基本情况，看我C语言的学校成绩是99分——估计是四川人吧，说了两声“要得要得”。然后又问了我英语，听说四级都没过，这位牛博理了理所剩无几的几缕头发，皱眉说就这样肯定是进不来的，他端了笔记本过来,我们在热切讨论下出炉了一篇推荐信,他说这下子你至少能见到老总,剩下的我就帮不了你了:老总倒很想招你做业务,你有个心理准备。 

    老总也没招了，中午请我吃了顿饭，饭桌上他说“烈女也架不住死缠”。他说他同我原公司有合作关系，我不能这样来他公司，而且我做人也不能这样做。他同我前任老板拨了个电话，替我说了些好话，然后打着哈哈又让我接着向前任老板道歉，最后问我前任老板：这小伙子想转行搞硬件，我说他没这个基础，他说你鼓励过他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巧，他确实经常对外这么说，不过不是冲我说），我听他这么一说又有点不忍心了，你说这小伙子他究竟行不行？ 
    听老总这么一说，我放心了。 

    但老总没让我直接搞开发，他说我更适合做业务，劝我做业务，我执意要做硬件开发（就是想做业务也骑虎难下了，费了老鼻子劲，最后去做业务了，这不打自己耳光嘛），于是他就安排我做客服，说是公司没有招本科以下学历做开发的先例，我先在客服落脚，表现好的话，转到开发也名正言顺。我有些怀疑老总在耍驴，把好处悬在你嘴前三寸处，你总在往前跑，可你总够不着。  

    烦不了了，我豁出去，答应了。这一干又是一年，我没进开发部，却被调到了市场技术支持部，老总经常以市场需要为由带我四处跑，技书支持部的奖金我一分没拿过，业务提成去年年尾就拿了5笔。前两个月，牛博辞职了，我要他带上我，他说他是去香港深造，你跟着去干吗？我说我以为你要跳槽呢，要不帮我介绍一家公司吧，前三个月我给他们公司发工资都行，只要有人领我进门，后面的我自己能行。牛博说：C语言怎么样了？忘光了？C语言不需要有人领进门吧？怎么不见你更精通，反而忘光了！我无语。 

    牛博走后我连续看了一周下电影看，看着看着心里很空虚：我究竟在追求什么？赚钱吗？我肯定比公司普通的技术人员收入高多了，可为什么还是不开心？我在地摊上买了一笔老书，里面有篇小说《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里面有句话：想少年壮志，看白发频添。这句话看得我害怕，其实牛博教训得没错，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去怪罪环境的。 

    我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第二天我对老总说，要么让我进开发部，要么我辞职。他又按惯例开始云里来雾里去，我骗他说我已经找了一家单位，被录用了。如果公司不愿意让我一试，我就试试这家单位，老总不说什么了，于是我仍在技术支持部，但干的是开发部的活，二个月内看结果，干得好，进开发部，干不好，就不许再提转开发部的事了。 

    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开发一块开关量卡，PCI插槽，8路进8路出，带脉冲信号的计数功能，每个脉冲触发一次中断，每100个脉冲延时n毫秒转换一次输出电平，或者上位机软件随时发出指令切换电平。 

    二个月过去了，我学会了简单使用protel，C语言应该算是捡回来了吧（心虚中），至于任务，很遗憾，我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很心虚地找过开发部的同事，也请过他们（想搞好关系），但似乎大家达成一致意见，我一问问题大家就打哈哈，请客也一致推迟，甚至都不愿和我走得太近。连他们使用的protel版本还是前台的小姑娘帮我打听的。 

    我不想怨别人，也许一开始我就犯了个错误，我不该有依赖别人带我入门的想法，这也许是我从头至尾犯的最大错误。昨天我做工作周报，我说，凭自学，二个月内我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结果第一次看到老总拍桌子：这是硬件开发中最最简单的课题，他们毕业设计的时候做的就是这个东西，让开发部任何一位去做，1天就能设计好，2周内就可以拿出成品。你凭什么说二个月还干不了？你搞开发有什么出息？你就不是搞开发的料！你太让我伤心了，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培养你去做市场，花了血本，甚至不惜被你丢了那么多客户，我做成的单子还给你提成，连我亲侄子干不好我都照开了，我从没对一个员工这么好过……他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说不下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的基本属实，略有夸张。我丢过单但没丢过客户关系，他做成的单子当中也确实有算我提成了的。我盘算了一下，去年下半年搞砸了不少单，好些单回头想想本是十拿九稳的。今年上半年还好，总的来说属于独立作业，成绩还可以，至少完成了基本任务，还开发了几个新客户。 
我又有些理直气壮了，我对他说：算我对不起你，但我兴趣在这，从没有一笔业务让我兴奋过，我要的不仅仅是工作，我还要兴趣。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走远些，这些话你对你爸妈讲去，在这里你做不了事就滚远些。 

    下午下班前我递交了辞职报告，办了些简单的手续，但老总没在辞职报告上签字，我也没勇气去质问他。反正要我去干业务是不可能的了，我做我的硬件梦，她已经不仅仅是理想，就象是我丁香一般的姑娘，至少这两个月，我分明能感觉她如兰的气息常常吹拂我的脖项，我舍不得她。 

    临行前，我向前台的小姑娘告别： 
    “小丫头，我走了，你可别换手机号。” 
    “我能做些什么你就告诉我，别让我失望，牛博士以前学的是土木建，也是自学成材……我爸常夸你，说人贵有志。” 
    “你爸爸要是开了家搞硬件开发的公司就好了。” 
    “今天在会上拍你桌子的就是我爸，全公司就你知道，不许外传。” 

    懂事后，我从没哭过，离开大厦的时候，我眼睛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老总，也烦不了他怎么看我，我有我的选择。我粗略计划了一下开支，咬咬牙去买了台工控，我一定要把开关量卡做出来。我丁香一般的姑娘，我来了，我非你莫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