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下乡”好政策 为何董明珠会说不？

今年11月底，北京启动家电节能补贴政策，市民购买9种节能减排商品将获得补贴。补贴比例分13%和8%两档，最高额度为800元。在消费低迷，家电市场不景气的环境下，政府以财政刺激消费，可算尽心尽力。消费者少掏钱，对此项政策喜闻乐见，这是很正常的情绪。家电行业抓紧清库存之余，应该对补贴政策别有一番滋味，因为2008年家电下乡曾给他们上了深刻的一课。

2008年经济危机后，中央政府拨专款推行家电下乡，用以刺激消费。补贴一直维持到2012年和2013年才陆续结束。政策施行之初，董明珠说家电下乡能使农民改善生活，还能帮助企业发展，是好事情。家电行业在那几年确实发展迅猛。2010年格力和美的营收和净利增长均超过40%。想不到几年后董明珠成为补贴政策的反对者，2014年甚至对总理说“我们不要产业扶持”。对补贴的态度从热到冷，可能有以下几个原因。

家电是耐用品，补贴会透支未来消费，一时繁荣将以漫长的冬天为代价。企业产能从扩充转为收缩需要时间，往往市场已经疲软，产能却刚达到顶点。补贴给企业带来了时间差的烦恼，暴兴暴衰必然带来产能浪费。这几年家电业进入冬天，大量商品囤压仓库，恐怕和前几年热火朝天的补贴有很大关系。

补贴政策恶化产业环境，优秀企业难以竞争胜出，这大概是董明珠反思的主要原因。政府补贴扩大了市场总量，利润率低的二三线品牌和低效企业在竞争中得以维持。比如说，2012年四川长虹获得政府补贴超过1.4亿，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却只有7600万。补贴成了差劲企业续命的主要方式。

2014年家电企业宁波宝洁申请破产调整，震动业界。这家公司在2010年也是家电下乡企业，旗下有100多款产品。2013年政策一停止，萧条的猛烈出乎意料，这家企业很快陷入资金断流。正常市场上，优秀企业可以竞争方式挤垮或收购弱势企业，弱者无法自强自救，就会被逐出市场。补贴政策保护弱者，阻碍了产业的优化。

政府补贴还容易引发造假骗补。2008家电下乡之后，从消费者到销售网点，再到流通企业，寻租造假连绵不绝。很多销售网点通过伪造和盗用身份信息，虚构销售数量，获得大额补贴。2013年审计署发现，6家知名空调企业骗补将近1亿元，其中就包括格力。格力将骗补归咎于经销商不规范，即便所言是真，也可见补贴确实存在漏洞。

政府补贴是动用税金补贴少数消费者，恶化家电行业。政府如果真想帮助企业度过难关，最好的办法是减税免税，这远比复杂的补贴有效得多。北京家电补贴只是2008年家电下乡的微缩版，本质并没有变化。有趣的是，这项政策的弊端刚刚展露，一项新的全国家电政策即将出台。

新家电政策称为“家电能效领跑者”。鉴于补贴造成的抑强扶弱和骗补猖獗，它有意识进行矫正和遏制。“领跑者”没有任何财政补贴，只是给予名誉奖励和政策支持，包括政府优先采购，基建和财政资金优先选用，印制“领跑者”标志。“领跑者”选定的家电品类很少，首批只面向平板电视、家用电冰箱和空调。企业能够申请的品牌型号很少，单种型号的年出货量有要求，能效要求也明显提高。这些都明显有利于大企业大品牌。

家电政策翻云覆雨，新政策的好处是不再大规模花钱。话说回来，政策之下大有利益，虽然只是一点精神表扬，政策激励，实质好处不容小视。被列入“领跑者”的家电产品可以获得额外市场份额和声誉优势。企业会孜孜以求，尤其处于不利地位的中小企业，他们有更多激励寻求规则外手段。寻租腐败，吃拿卡要，行贿办事，这些都很可能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