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上海到新加坡:两个芯片工程师的离职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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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从同济大学毕业后,陈青(化名)的第—份工作从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开始。她一年后,跳槽到一家国内著名芯片厂,当时陈青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
现在,25岁的她选择了离开。如果还有什么值得留恋,那就是还在这家芯片厂工作的男朋友——李一俊。
人事经理仅仅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辞职”,甚至没有仔细听陈青的回答,然后就点头了。
陈青现在供职于一家合资企业,月入不过3000元。她以前在那家芯片厂,月收入4000元并且还配以少量公司股票。“我们进这家芯片厂,试用期3个月,过了试用期公司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学历、工作经验年限等来划分级别,不同的级别基本工资是不同的。我们每个人都从知道别人是哪个等级,我只知道自己的等级基本工资将近2500元,再加上公司其他津贴有4000多吧。”说起自己的待遇陈青开始还有些犹豫。
“而且每三个月发一次双薪,那些2001年进公司的人每季度还会有利润提成。”即使这些还算不错的待遇,陈青欠了欠身说,“宁愿放弃。”
“因为压力太大。”陈青反复强调这一点。
电视画面的fab(无尘生产车间)那么高科技,充满着洁净与严谨,而现实中的fab,陈青形容为“一个令人窒息、烦躁、压抑的大车间”。
刚到公司的时候,陈青曾被安排到fab里去擦地板,这是这家芯片厂让新人了解公司的方式之一。全身包裹起来后,“几乎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出气!”陈青甚至大着胆子拉下口罩工作,这个违反操作的举动,居然也没有人来指责她。
Fab里的毒气泄露往往没有味道。陈青还参加了一次毒气泄露演习,警报一响,大家都纷纷逃到草坪说,连fab里的工人也穿着无尘衣跑了出来。
陈青当时并不清楚,在欧美国家,带有fab的芯片生产厂都盖在偏远地区,甚至包括沙漠地带。而在大陆和台湾,芯片代工厂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人口密度较高的高科技园区。
在fab里时间呆得最久的是操作工,公司以招女工为主。有一个理论是:如果男人在fab里呆久了,可能会打架斗殴,因为太压抑。
工程师不需要24小时守在fab里,但事实上,他们进fab的几率相当高,超负荷地运转。李一俊已经升迁为资深工程师了,还在那里上班。他头疼的问题是,办公室现在仍然与fab位于同一栋楼,而其他部门的办公室已经搬走了。
李一俊观察到一个细节,公司里从台湾过来的工程师,甚至在办公桌上放一本台历,一天天撕,计算着回台湾的日子——“这些镜像曾出现在早期的港台电影里”。一场大病以后,身心俱惫的陈青下定辞职决心。
“从开发到维护都要员工从头来做。很多工艺工程师等核心技术人员,甚至经常24小时在无尘室里。而在Intel以及新加坡等地的芯片企业,他们拥有一整套成熟的管理机制,不需要开发这个环节,软件都是成批成批地买回来直接就用。”
“当我们无法用手投票时,我们就用脚投票。”一个同事在离开之前,留给陈青这样一段话,“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白领,可以每天面对着电脑写程序。但有一次,我低头想剪掉一个因敲键盘受损了的指甲,经理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注意。”
公司24小时不停产,值班的员工配给专门的手机,随时准备去车间解决故障。“以前,一位工程师因为小小的疏忽导致了几百万美元的损失,经理连降2级,还有人被开除。”
“我们每一次进出办公室都要划卡,电脑会详细记录你进出的时间。我们必须保证每天在办公室里呆够9小时,包括出去吃饭等都计算时间。不够9小时的就要扣薪水。那些工艺部的研发人员每天晚上10点后下班是常事。”陈青描述着那些过去的日子。“我们公司3000多人,至今只配备了6辆班车,拥挤不堪就算了,公司居然为了节省汽油,在最炎热的夏天,还要求司机只能在车辆装满人以后才能启动空调。”李一俊补充道。
不过李一俊仍然有坚守的理由。“我们是个大公司,应该是这个平台在国内是相当高的,但我们之中的大多数把它当成踏脚石,镀了金,可以走向更好的地方。”
小公司的复旦博士
“对公司来说,我们这些人一开始是公司的成本,有了几年经验之后,或许才成为公司的资本。”许诚(化名)这么评价自己。
复旦大学博士毕业的许诚,他所在的芯片设计公司,共有40多人,有一群才华横溢的芯片设计师。
“公司承诺我们做得好,大家都是富翁,所以我暂时不考虑去国外发展。”许诚说。而自己之所以不考虑去外资大公司发展,因为那些公司的升迁总会碰到—个“玻璃天花板”。“我在新加坡的同学有这样的感觉,技术再出色,也做不到高级管理层。”
“我们只有时间赚钱,没有时间花钱,做这个行业人的女朋友或者老婆很幸福。”许诚说。
许诚外表精干且思路清晰,目前手头的一个case原计划8月完工,但直到现在还在反反复复地修改。
许诚这样的设计师,常常会在接受项目的时候被派到外地去工作。很多工程师每次被外派的时候,送行的太太总是忍不住哭泣,那样的场景,几乎让人联想到“战争年代”。
“前几年,一个美国的芯片工程师的薪水可以在中国养10个同样的工程师,现在的比例大概也在l:5左右,新加坡的情况不输美国。当然,如此大的诱惑,而且还有规范的管理、先进的科技、充足的经费和熟悉的华语环境。”许诚对许多人去新加坡见惯不怪。
许诚的公司是做多模手机芯片的,他给了这么一组比较数据:国外差不多同样的一个芯片可以由二十几个人做两年完成,而他们却要求十几个工程师用半年时间完成三个芯片。虽然有国外同行的先进技术作为参考,但这种急切的赶超欲,让人时时处于焦虑之中。
结婚两年来,许诚每天回家都差不多晚上11点左右,按他自己的形容是“一进家门便躺倒在沙发里”。当年的同学后来大多进入了芯片行业,但同学聚会一直都没有办法举行,“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没空”。
因为是小公司,人事上就采取了扁平化管理,许诚他们这些工程师的上头就直接是CT0和CE0了,老板当初那些“你们是元老,股票总比后人多”的“甜言蜜语”一直在鼓励许诚兢兢业业地完成流片。
采访最后,许诚越来越“言简意赅”,他急着去接生病的太太下班,“把生命卖给工作的人,决不能病了”。在后来给记者的电子邮件中,他说忘了提一件事:太太常常陪着他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