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裕：成于霸气 败于霸气

新京报漫画/许英剑本周人物·黄光裕

如果人生只定格于2008年10月之前，黄光裕的人生，会不会像70回本的《水浒传》中的宋江那样，成为一个圆满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未尝到败迹的英雄，一个传奇。包括他17岁随家人来到北京，用3万元的贷款开始奋斗到“占有国内家电分销市场35%”的商业奇迹。包括他的许多人生故事，以及那句名动天下的口头禅———“乱拳打死老师傅”，都将成为传说，供所有期待着富裕的人们，作为一个神话来信仰来膜拜来参考学习。

但时间并没有凝固不前，岁月的残酷性不仅仅只在于会剥夺美女们引以为骄傲的红颜，也会让英雄迟暮，让辉煌的殿宇光焰褪尽，露出其并不光鲜的一面。一个月后，他被警方控制，失去人身自由，牵出惊心动魄的利益链条，引发政商两界的巨大震动。2010年5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宣布一审判决，以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和单位行贿罪判处黄光裕有期徒刑14年，罚金6亿元，没收财产2亿元。这一天，是黄光裕过完41岁生日的第9天。

可以说，黄光裕用半生的时间，演出了别人几十辈子也未必能够体验和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如此快速的“成、蛀、坏、空”，是否能启发出他对人生的又一番感悟和体会？是否于夜静更深的时候坐下来，反思一下自己的成功与失败？这些经验和教训中，有多少来自于天意？有多少来自于环境？有多少又来自于自身的性格特性？

天意太玄，多说也无益。环境呢，特别是民营企业的成长环境，就摆在那里，明眼人自有公论，一些媒体在评论黄光裕时，意味深长地说出“铲除一个黄光裕，并不能根本上改变环境”“黄光裕倒下并非权钱交易的倒下”等标题和提法，客观地说明了在当下经济环境中，还有许多影响甚至阻碍民营企业和市场经济的单位、规则和个人，需要去调整和改善，甚至动手术清理。这也是个艰巨而长远的系统工程，不属于本文特别关注的。而黄光裕的性情和人格特征，在其个人悲剧中所占的比重，也是不容小觑的。

从众多报道中可以看出，黄光裕最大的性格特征，是他的霸气，由他个人的霸气所造就的，是他执掌的企业具有舍我其谁的气势，也正是在这种气势的支配下，许多经典的商业案子，许多常人不敢想的商业运营模式，许多难以啃下的谈判对手，都顺其自然地成功了，从某种程度上说，黄光裕的成功，是霸气的成功。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话用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

这份霸气，是由三分的自信，三分的狂妄和三分成功之后的忘乎所以，再加一分无知构成。自信使他可以渺视所有困难和阻力，狂妄使他轻视一切可能遇到的麻烦，而成功之后的忘乎所以，使他来不及分清成功的经验中，哪些来自自力，哪些来自侥幸，哪些来自作奸犯科。而社会文化中“笑贫不笑娼”式的审美习惯，也使他压根无力再去审视自己成功经验中，有哪些是可持续的，哪些是不可持续的。而在狂妄的忘乎所以支配下的无知，是可以搞出任何事情的——诸如酒后在公开场合说给哪位官员送了多少钱，派保安在竞争对手门口练擒敌拳等行为，以及用极易留下尾巴的方式洗钱，响动很大地做内幕交易等成功人士们觉得低级的方式处置事务，都显示出了这一性格特征的负面作用来。这些连小富翁都不敢犯的低级错误，都被“首富”犯了，而造成的后果，显见是可怕的。

如同罚没的8亿元人民币并不是黄光裕的全部身价一样，14年的刑期虽然漫长，但显然也不是黄光裕余下人生岁月的全部。但愿这只是他暂离喧嚣的一次清静反思时间，如果能从中咂摸出点真诚的感悟来，还是有意义的，如果因这份感悟，而选择过另一种光明而洒脱的人生，就更是善莫大焉的事情了。□曾颖（作家）(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