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发生“第十跳”：如何终止悲剧重演？

“听诊”富士康

新华社记者车晓蕙黄浩苑詹奕嘉

21日清晨，来自湖北黄冈的青年工人南刚从富士康科技集团的一处宿舍坠楼身亡。

在中国大陆拥有80万员工、世界规模最大代工企业之一的富士康今年以来已经有10名员工坠楼，结果8死2伤。这些坠楼者几乎全都是17－23岁之间的年轻人。

死者的老乡南环说，南刚是富士康的一名物流职员，一个月工资大概1000多至2000元，20日晚8点，南刚曾对他说手机被人抢了，心情很低落，手头也没什么钱了，当晚不打算回宿舍。

南刚的同事说，南刚表面上很开朗，但脾气暴躁，性格容易冲动。在事发的前几天，南刚的“课长”及工友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行为。事发前一天，南刚的“课长”及几个同事便带他到富士康的员工关爱中心进行过心理辅导。

坠楼事件一再发生给富士康和当地社会敲响了警钟。富士康的资方和工会近几个月来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强对员工的关怀和心理辅导。正在举行的“2010深圳民营企业招聘周”上，富士康除了常规招收大量的普工外，还开出了招收百名“辅导员”的招聘清单，准备加强对员工的心理咨询和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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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康科技集团卫生部部长芮新明说，富士康和深圳市精神卫生中心（康宁医院）展开合作项目，请医院专家按照国家标准来给企业的一百名工作人员授课，今年5月底这些人会参加国家考试，通过后就可以获得国家心理咨询师的三级证书，专职来帮助企业有心理问题和精神困惑的员工。

为缓解员工心理压力，富士康在今年4月成立了员工关爱中心，开通了78585（谐音：请帮我帮我）热线。热线负责人刘清告诉记者，员工出现心理问题，或者遇到困难需要求助，管理者发现下属有心理问题，都可以拨打热线，关爱热线收集到相关信息后，将在第一时间通知相关部门，由他们按照轻重缓急予以处理。成立3周以来，关爱热线共接受处理信息710条，其中声称要自杀的有16条。

富士康心理咨询师冯诗婷从事该项工作已经半年时间，她说，到现在来她这里咨询的员工案例大约有几十个，员工遇到的主要问题是情感问题和工作问题，比如男女朋友分手、线长不让加班等，明显感觉这些80后、90后“心理承受能力要小一些”。

针对员工工作、生活、交友、情感、心理等异常状况，富士康设立有奖通报热线。基层主管、宿舍管理员及室友如果发现同事或者室友有异常言行，只要向企业管理部门通报，就可以获得至少200元的奖励，富士康认为这种做法将激励员工之间的相互关心。

听到第十跳的消息，有富士康员工对此表示并不意外，因为工厂的工作压力和管理方式有问题，目前在做的这些心理关爱工作并不能满足员工的真正要求。19岁的湖北籍员工潘凌风说，整天都在做机械化的工作，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工作辛苦只是压力的一个方面，辛苦而没有回报才是最重要的方面，物质的需求和心理的需求都没有得到补偿。

富士康新闻发言人刘坤坦承，作为一个企业，富士康确实难以承担员工“八小时”之外的功能。富士康希望员工能相互熟悉、相互了解，以宿舍为基本单元来扩展社区的交往功能。但是相对而言，宿舍肯定起不到像家那样的舒缓压力的效果，用宿舍为基本单元建立起来的社区和家庭为基本单元建立起来的社区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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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坤说，深圳富士康有42万员工，主要分布在龙华和观澜两个厂区。42万人的群体封闭在厂区，虽然企业每年举办大量的文体活动，包括举办像超女比赛一样的选秀，但企业的第一目标是生产，很难满足每个人的情感需求。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危机干预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肖水源，曾赴富士康对坠楼事件进行调研，21日他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富士康的管理模式不利于员工建立社会支持网络。

肖水源说，富士康最基层的管理单位（“线”）管理的人数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之多，一般只有一个“线长”负责对员工的管理，“线长”可能无法叫出自己所管员工的名字，更不用说了解他们的思想和心理状况。

另外，富士康的员工宿舍不是按照所在工作岗位进行安排，加上班次不同和不断流出和流入，同单位的员工之间、同宿舍的员工之间缺乏交流，更不可能形成社会支持网络，在员工有各种困难（包括感觉心理压力很大时），或者存在精神健康方面的问题，甚至有自杀危险性时，无法发现并及时获得有效帮助。

针对不断发生的跳楼事件，肖水源认为当前应紧急采取危机应对措施，对员工进行成班成组地排查开诊，把精神障碍和自杀高危者排查出来，有针对性地采取重点措施，进行治疗和处理。在此基础上再进行面向广大员工的心理关爱措施。而从长远看，应调整管理模式，让员工能够建立应对精神问题的社会支持网络。

一些专家也呼吁，针对自杀事件频繁发生，政府部门也应尽快启动危机干预措施，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防止悲剧再次重演。中山大学行政管理研究中心教授郭巍青说，数年前华南农业大学也发生学生连续坠楼自杀事件，当时这一事件引发从广东省教育厅、团委到地方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为解决这一问题投入了大量资源，包括请大学生免费听歌剧来缓解紧张情绪等。

据记者了解，目前深圳市政府已组织了由公安、劳动保障等多个相关职能部门组成的调查组进驻富士康园区展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