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业前途叵测 从业者应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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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位美国斯坦福大学的中国留学生。
他,一家三代海外游学后回国效力的爱国者。
他,满怀爱国主义情操与对通信行业忧患意识的资深专家。
他,一位不断对电信运营商投出“投枪与匕首”的“鲁迅”式人物。
国内的通信产业在突飞猛进发展的同时,现有的运营商体制、产业的前景与变革,也都已经成为长期、反复关注与探讨的焦点。阚凯力教授,这位通信行业内倍受争议的人物,始终处在这一焦点的中心。出于对产业的忧患意识与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以其高深的学术背景与丰富的业务经验,不断向发展中的各种不合理现象发难。他的“敢说”、他的观点、他的词锋激烈,令其本人甚至被称作“阚大炮”。
阚凯力教授围绕通信行业的观点、思想,是行业内近几年来变革思潮交流冲突的一个缩影,从中也可以看到中国通信行业今后的发展方向。阚教授在解放生产力上的坚定态度,让他影响了他所在的这个领域。现在不少业内人士、专家学者都不得不重视他和他的观点。
为了进一步了解阚教授对电信改革的看法,令受众更接近他本人,在近日举办的“2006 IP语音融合通信高峰论坛”上CHINA通信网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运营商将会消亡
记者:阚老师您好!您在前段时间发表的文章中曾提到电信运营商现有体制将要崩溃、运营商没有前途,请问您的依据是什么?
阚教授:毫无疑问,电信运营商是要消亡的。电信运营商现有的所谓纵向整合的产业结构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基本原理全世界的实践经验证明是对的。电信体制改革是全世界的一个主题,不管中国、美国、欧洲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一天主要报纸不说到电信的。这是一个全世界普遍性的社会矛盾,也就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集中地反映在电信行业。
打个比方:你是一个医生,研究出一种药可以治疗所有的病、而且吃了以后也不会再得病。这种药品一旦发明出来,是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要失业了?进一步,如果医生发明了这种药,但是为了自己不失业,把它垄断起来,不给人民用,而且用它卖高价,用来取得自己的利益,这样的医生就不但没有功劳,反而变成人民公敌了。电信行业也是同样的,经过从6、70年代到8、90年代的电信技术革命,现在的电信技术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使用需要了。
电信技术无非两个:传输、交换。传输,光通信现在可以做到一根光纤上一秒钟传输速度几十个T但是实际应用中,在全世界范围最多用到几十个G,技术超前应用3个数量级。那么这就是体制的问题了,每一个运营商都要建设自己的物理网,然后把住自己的物理网不给别人用。这样造成大量的重复建设以及资源的浪费,全世界都是如此。
交换技术也是同样,分组交换路由器达到几十个T,全中国7亿人口同时给另7亿人口打电话都根本用不了几十个T,人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计算机对计算机用还可能,但现在是非常罕见的。
过剩的技术不能够转化为社会生产力,原因在于纵向整合的产业结构,没有充分竞争而且把资源都浪费了,技术都积压了。就像前面的比方,医生把药攥在自己手里不给别人用,或者卖天高的价钱盘剥全世界全人类。
现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手段已经都有了,比如VOIP,这就把原来的物理网纵向整合的产业结构模式给打破了。所有的运营商80%的收入都依靠语音,VOIP一推广,运营商不就没有了收入?
这其实没有什么很复杂的道理。比如,电信业的人讨论医生发明的那个药,都能看得很清楚。但是一拿电信业自己的问题来讨论就看不清楚了。为什么?不就是自己的利益么。关键是摆脱利益的束缚,客观地去看问题,这个问题就非常简单,没那么高深。
记者:按照您刚才的分析,如果运营商将VOIP这样一些技术手段和形式纳入他们的运行体制、经营模式中,是否能够维持目前的这样一种体制呢?
阚教授:不可能。为什么?社会上不管你是什么技术,要求的是物美价廉。运营商你自己做,要什么价格?有人比你便宜,消费者就用别人的。
现在电信的成本、尤其传输上的成本非常低廉。我在《3G与电信业的未来》中写到过,早在1996年横跨大西洋的海底光缆,每话路分钟的传输成本不到百分之一美分,也就是不到人民币的1厘。在这样的成本上,那就竞争吧。Skype等网络电话实现了这样的低价格,用户当然欢迎。如果运营商自己也这样做,消费者当然也欢迎。但是,运营商的收入是靠话音业务维持的。如果也像网络电话那样,你的收入向谁去要?你靠什么去维持几十万人的企业?IP和英特网的本质是“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没有给运营商留下位置,生产力不会受到束缚。因此,将来运营商转型最好的出路就是把物理网和业务脱离,变成带宽提供商和接入提供商。
移动运营商“死”得更快
记者:假设运营商体制将崩溃,会在几年内发生呢?
阚教授:这个事情各个国家的情况不一样,首先我们要认识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客观矛盾事实存在。这个矛盾一天不解决,那么冲突、斗争就一天不能平息。
现在VoIP这么发展起来的话,很多朋友认为差不多五年到十年。而且现在运营商把宽带上网当作一个主要的增长点,那不是自掘坟墓么?以后用户直接都用Skype了。
记者:您刚才谈到的物理网与业务的脱离,我看大部分还是针对固网运营商的,是否移动运营商将没有这样的忧虑?
阚教授:移动运营商将死得更快。固网运营商拥有的光缆是到各个楼的,以后起码可以做接入。
现在WiMAX、WiFi发展太快了,全世界尤其是亚太地区发展太快了。在硅谷地区开车一转,到处都是WiFi信号。国内来说,像北大清华已经全覆盖了,很多机关、办公楼使用的都是WiFi,北京和上海WiFi手机都在卖了。有关部门在北京市四环以内就测试出有1万多个WiFi热点。当然现在还是一些高端用户,但是逐步平民化也仅仅是个时间问题。[!--empirenews.page--]
记者:在CHINA通信网的网友中有大量在运营商工作的朋友,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阚教授:我对我自己的学生说,你们毕业后找工作要远离电信业,尤其要远离电信运营商。
我告诉你泰坦尼克号是要沉的,并不是被我说沉的,是它自己非要去撞冰山,所以不要骂我。只不过我事先知道了,劝大家不要上这个船,这样说也是为大家好。已经上这个船的也不要担心,你比别人有一个天大的优势,因为你知道这个船是要沉的,而且过不了多久就要沉。那么这时候你要考虑两件事了,第一件事赶快找个救生圈、第二件事在找好救生圈后就找找船上的大钻石在哪里。
现在随着电信运营商的日渐消亡,巨大的生产力将被解放出来,这就是我所说的大钻石。物理网和所有的业务都脱钩了,路与车、车与货都脱钩了,在这里就有无限的商机。在传输与交换零成本的情况下能发展无数新的业务,所以不见得要在运营商干一辈子。
比如现在有的机构组织国外的学生跨洋辅导中国学生英语,反正电话是免费的,甚至可以带视频。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一分钟十几块的国际长途费谁也花不起。现在只要两边把时差错好了、给点人工费就可以实现,甚至有中国学生反过来在辅导外国学生中文,是一种互助的性质。这样的业务在中国也已经很多了。
VOIP打中运营商要害
记者:在上3G问题上您持保守态度,而对于发展VOIP技术您似乎又比较激进,我对这点比较感兴趣,是否这也和您对运营商现有体制必须变革的观点一脉相承?
阚教授:市场经济的第一要素是需求,没有需求什么都没有,经济效益是检验技术的唯一标准。比如电信比较有名的铱星,技术绝对是顶级的技术,但当时没人用,结果失败了。我反对上3G但是积极鼓励甚至鼓吹VOIP,就是从市场需求出发。
从更深层次上,就是哪个技术代表先进生产力,哪个技术能推动打破现在束缚生产力发展的落后的生产关系、打破这种纵向整合的产业结构,我就支持哪个。很显然的,3G是维护现在的产业结构、维护现在的生产关系、维护现在既得利益群体,而VOIP是来打破旧的生产关系帮助解放生产力的,两者完全相反。
记者:VOIP一度遭到冷处理、甚至遭到封杀,您对此是怎么看的?
阚教授:运营商封得住么?根本不可能。
首先、技术手段上就封不住。
第二、封杀VOIP不断遭到舆论的巨大谴责。
第三、现在实际上VOIP已经星火燎原了,在上海、在北京、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是网吧、话吧。
这也是电信体制造成的。比如网通在北方各地的分公司为了完成任务,就在其它地方发展代理商到本地落地,这些VoIP经营者后面都有运营商背景。何况北方还有电信,南方还有网通,他们没有自己的市话网络,就是靠这个发展。
所以现有的电信体制是封不住VOIP的。中国工程院原副院长、前邮电部常务副部长朱高峰,连他都说电信运营商现在唯一的选择是“自杀”还是“他杀”。就是说,你不做VoIP,别人也会做。运营商做了以后是自杀,但你要不做,就会被别人他杀,反正是死路一条,死定了。
记者:那VOIP大规模商用的时代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阚教授:信产部实际上是知道VOIP是挡不住的,但是如果立即宣布开放,一下就把那些大型运营商冲垮了。
1999年国内的IP电话规模还没今天的VoIP那么大,还不是成了既成事实?现在谁都知道VOIP推广得很快,展览会上很多企业都在大张旗鼓地做,街头巷尾到处都有话吧、网吧,SKYPE欧元充值卡都出现在市面上了。承认既成事实仅仅时间问题,从地下走到台前也就是捅窗户纸的事。
后运营商时代做什么?
记者:面对您所做的分析,以及VOIP等IP技术对于现在通信市场的冲击,运营商应该如何正面应对呢?
阚教授:那就自己选择“自杀”还是“他杀”吧。我劝他们选择“自杀”。我所说的“自杀”就是运营商改变现在纵向整合的产业结构,转型做有线、无线宽带接入。自杀比他杀好,有可能糵槃。
1999年在IP电话的问题上,中国电信的态度就非常有意思:一开始坚决反对,即使搞了三家的试运行,年底总结评比的时候,无论是通话质量还是业务量都是中国电信最差,因为他想把IP电话拖住。过了不到一年看到IP电话实在拖不住了,就开始好好做了。与其他杀还不如选择自杀,与其市场份额被别人抢还不如自己抢了,自己抢起码还保住一点,总比被别人抢光了好。他们也在选择一个时机,到VOIP发展得不能再等了,他们就会自己干了。
话说回来,运营商也不见得吃亏,固网运营商可以向每个用户收宽带使用费、卖机顶盒、做无线接入像WiMAX和WiFi。他们现在每用户月平均收入(VOIP)也不过三四十元。如果提供所有的有线和无线宽带接入,把SKYPE等网络电话的话音业务也包进来,实行包月,即使每个月多几十元,我相信老百姓还是很欢迎的,肯定比现在的收入还要提高。
记者:刚才您也谈到,3G维护的是运营商的利益,它没有市场需求。但是有不少人同您的意见相左,比如认为从国内消费者的攀比心理分析,上马3G依旧拥有广阔的市场前景。对此您是怎么看待的?
阚教授:对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3G巨亏论早就深入人心。不要假设、不要如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全世界的实践和中国的实践都摆在这里。
现在有些人不服,认为3G可以赚钱、3G还有需求,冒出各种说法来,我都懒得回应。现在最迫切需要找到3G市场需求的是李嘉诚,他前年赔300多亿,去年赔了270多亿。我有一个建议:谁知道3G怎样赚钱,就把这个办法去卖给李嘉诚,至少可以卖几个亿。
一家三代的拳拳报国心
记者:阚老师,从您的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到,您曾经在国外留学工作,拥有非常良好的事业基础,但还是早在80年代就回到国内工作。您当时是怎么想的?
阚教授:这有很多原因。首先,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我父母就是1950年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当时还把我带回来了。第二,我在美国一直有一种感觉,美国再好,对自己也是一个五星饭店,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家。第三,从小的角度来说,一个人总希望有点事业、有点成就吧。80年代正赶上中国的改革开放,对电信的需求很大。10多亿人口才两、三百万部电话机,这正是电信人实现梦想的最大舞台。我回来的时候电信行业正在策划起步,我搞研究战略、政策不是大好时机么?所以我觉得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从自己来讲也可以大有可为。至于钱,够吃、够花就得了,钱多并不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empirenews.page--]
记者:听说您的孩子也回国工作,这是不是受了您的影响,或者您让他回来的呢?
阚教授:这个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自己要回来,我当然表示鼓励和欢迎了。他回来前在美国的毕马威(世界五大咨询公司之一)公司工作,在工作中对各国的情况总是不断地分析,分析下来也是觉得中国的发展比美国强多了。他从小在美国长大,也这么想,要克服的困难比我更多了。
记者:您当初回来有没有存在某些顾虑?
阚教授:一点都不存在顾虑。我79年有幸赶上我国第一批公派出国,86年回来。我在斯坦福大学还没有毕业前给总理写过信,关于我国通信卫星的方案。当时有人担心,怕我“捅乱子”。我想,我作为一个留学生,为国家考虑这个问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再比如2001年的电信拆分,我对那个方案说过三句话,第一句是“百害而无一利”、第二句是“横拆不如不拆”、第三句是“这个方案是庸医杀人”。这三句话我在电视等媒体上说过多次。当时一些朋友劝我留心,怕我为此招来“事”。但是现在过了5年,不但公安部、安全部没找我的麻烦,连中宣部都没说要封杀我,我照样经常上电视嘛。所以说,我们国家现在的环境已经很好了,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记者:目前通信行业有不少海归人士,您作为拥有共同经历的前辈,能否给他们一些建议?
阚教授:当年肯尼迪对美国的年轻人曾讲过“不要总想着你能够从美国得到什么,而要想你能够给美国什么”。我们作为中国人,也不要总是想中国能给我们什么,而要想我们能够为中国做什么。只要我们确实为中国的改革发展做出了贡献,社会自然会给与相应的回报。而且,其中最大的回报,往往不是金钱,而是我们实现自己价值的大舞台,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才能为人民造福了。像我父亲那个时代归国的人才,根本就没赚到多少钱,但是成就了事业,而这个事业确实是利国利民的,这样人活一辈子就值了。
由CHINA通信网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