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机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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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芯”登上了《Nature》封面,让类脑芯片急速到达一个新的沸点。而在此前,马斯克、陈天桥、Facebook刚刚把脑机接口炒得沸沸扬扬。
就在“天机”芯片发布的同一周内,AI芯片独角兽公司寒武纪科技与上海脑科学与类脑研究中心在《Nature》上联合发布的文章,宣布未来将共同探索脑智能研究的商业化。
脑科学尚未形成一个巨大的风口,但已经开始向众人展现其无与伦比的魅力与惊艳,它也承载了众多大公司和创业公司打造人工通用智能的梦想。
CV智识了解到,2014年IBM开始,2015年高通、灵汐科技、BrainCo陆续冒泡,2016年陈天桥站台,2017年马斯克、扎克伯格接力,乃至此后2017、2018年,更多的创业公司如脑陆科技、布润科技、达尔文芯片逐一涌出。
无论是商业领袖、科技公司还是科研机构,大家仿佛跟约定好了一样,在近乎同一时间段掀起一轮“脑机狂潮”。
通往人工智能的另一条路
“在美国,一位研究脑信号感知的大学教授,最高能以5亿美元重金被挖走,”韩迪告诉CV智识,一场围绕脑科学的人才和技术之争已经暗流涌动。韩迪是优选资本的合伙人,2017年,他找到施路平教授,并投资了灵汐科技。
韩迪一直致力于找到那种要从最底层来颠覆整个科技链条的创业者,循着一点蛛丝马迹,他最终通过施路平的学生找到了施路平本人。
在韩迪看来,这其中的投资逻辑在于,2017年其就已经准备在投芯片,“AI芯片是最贵的芯片了,规模大,增量也大,投灵汐之前,就看了很多芯片,投了灵汐之后,也再没发现比这个更好的AI芯片,包括华为BAT。”
直到今年7月, “天机”芯片登上了国际学术期刊《Nature》封面,一举成名天下知。“天机”芯片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第一款结合了脑科学与计算机科学的新型类脑芯片,承载了施路平教授发展人工通用智能的梦想。
登陆《Nature》封面让“天机芯”和它背后的研发团队从幕后走到台前。将产学研结合,清华大学类脑计算研究中心孵化了人工智能科技公司灵汐科技,并于2012年开始为类脑芯片的研发做准备。
韩迪告诉CV智识,“可商用的芯片产品仍处于未发布的状态,但现在发布的芯片其实2015年就已经做出来了,做这个事情本身是一个技术成果的转化,技术从2012年就开始铺垫。”
韩迪向CV智识回忆起和施路平的一次谈话,施路平曾抛出一个疑问,“碳能做到的硅为什么做不到?”让机器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思维和情感,正是发展人工智能的终极目标。“但是要解决人工智能的终极问题,你要有好奇心,一定是朝未知的方向走才有意义,”韩迪告诉CV智识。
在一次以“类脑计算与人工智能”为主题的科学会议上,施路平称,“类脑计算系统是基于神经形态工程,借鉴人脑信息处理方式,打破‘冯·诺依曼’架构束缚,适于实时处理非结构化信息,具有学习能力的超低功耗新型计算系统。它是人工通用智能的基石,是智能机器人的核心,拥有极为广阔的应用前景。”
一位接近施路平教授团队的行业内人士告诉CV智识,天机芯片属于一个芯片处理多重任务,可以同时进行语音识别,目标检测,自动驾驶等等,这已经比弱人工智能要更进一步,好比人类在说话的同时还可以打字回微信,让机器越来越强,这实际上就是类脑的一部分。
为什么投资灵汐?韩迪告诉CV智识,这个时代最大的机遇不是去复制以往的成果,而是勇敢地做一些从0到1的、过去做不到的事情,在这个领域里中国往往和国际处于相同的水平,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做,太神秘了。
“我们的基本投资逻辑还在于,要投底层逻辑的突破,比如(感知、处理、连接、存储)等能力的突破,而这个就像面粉,其性能变化了后,做包子、饺子、面条、披萨的性能,都是有改善的,所以投早期虽然期限长,但是安全性其实是很高的。”
“天机芯”的独特之处在于它首次做到了完全支持两种不同的神经网络,但灵汐科技却并非第一家研发出类脑芯片的公司。
中国的学术界也展开了对类脑的研究,高校相继成立“脑科学与类脑智能研究中心”,借鉴人脑机制以攻关人工智能技术。同时,国内也出现了一批专注类脑芯片研发的创业公司,包括灵汐科技、西井科技、AI-CTX、达尔文芯片等。
相关领域的创业者们则在最近两年进入大众视野,韩璧丞的脑机接口公司BrainCo在今年推出了第一款产品“赋思头环”之后便引来不少关注;脑陆科技和布润科技是成立于近一两年的年轻公司,创始人想在下一个风口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美国在类脑芯片的研究上开始较早,2014年IBM曾推出业内首款类脑芯片TrueNorth。2017年,英特尔发布了类脑芯片Loihi。
高通于2015年推出的人脑模拟计算平台Zeroth曾在业界引起过巨大的震动,原因在于它可以实际应用在手机和平板电脑等设备上。
此前,高盛还展示过一个装载有Zeroth的机器人,它能够在逐步地学习和输入的基础上做出正确的决策,而决策能力正是一种更加高级的智能。
暗流涌动的“脑机之争”
2016年,一代商业奇才陈天桥将半生心血盛大公司私有化,砸十亿美金转身投入脑科学研究;一年之后,马斯克创办脑机接口公司Neuralink,让芯片入脑,人与人之间实现意念交流甚至超越人工智能是马斯克的终极目标;同年,扎克伯格在Facebook F8大会上宣布了其一直以来低调的脑机接口计划。
陈天桥是第一个致力于脑科学研究的中国富豪。他曾是一个时代的商业奇才,31岁时即因盛大网络上市而成为“中国首富”。可惜天公不作美,在盛大上市后的几年间,陈天桥患上一种叫做“惊恐发作(Panic attack)”的精神疾病,并被检查出患有癌症。
随着病情加深,陈天桥最终在2015年将他一手打造的盛大商业帝国私有化。伴随着盛大私有化的,则是2016年陈天桥雒芊芊脑科学研究院的成立。同年,陈天桥宣布拿出10亿美元支持世界顶尖的脑科学研究。
重金投入脑科学的,不止陈天桥这般在商界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创业者们同样在这个领域看到了机会。
9年前,韩璧丞了解到了脑机接口技术并产生了浓厚兴趣,为了更深入了解脑机接口,他专门到哈佛大学脑科学中心读博士。随后,韩璧丞的项目进入了哈佛大学创新实验室孵化,并在2015年创办了脑机接口公司BrainCo和智能假肢公司Brainrobotics。
BrianCo方面告诉CV智识,在当时,脑机接口技术虽然冷门,但技术却十分惊艳,他们相信随着脑机接口技术应用的普及,未来将会催生百亿、千亿级的市场。
这也吸引了众多顶尖人才的加入。BrianCo表示,在BrainCo美国波士顿研发中心,每年会面试来自哈佛、麻省理工等世界一流高校的面试者400人,最终只会录取2人,只有这样才能在马斯克、Facebook等巨头同台竞技中保持优势。
早在2017年初,BrainCo在深圳开设新的办公室。走出哈佛的研究实验室,韩璧丞把目光投射到国内,让技术在中国这片巨大的市场上实现商业化落地。今年一月份,BrainCo的非侵入式脑机接口产品“赋思头环”面世。
在BrianCo看来,“除了赋思头环与智能假手之外,公司目前还在研发更多类似Facebook的‘意念打字’的基于脑机接口技术的产品。”
虽然脑机接口技术发展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但人的大脑是宇宙中最复杂的构成。而目前人类对大脑的认知还处于初级阶段,脑机接口技术也同样处于初级阶段。
“在未来几年,在脑电信号采集与识别(比如,意念打字)、脑机接口与AI的相互融合、以及对大脑相关疾病的治疗(比如ADHD、阿尔茨海默病等)上都会有长足的进步。”
这一观点与脑陆科技的王晓岸不谋而合。王晓岸于2018年创办了脑机接口公司脑陆科技,目前脑陆科技已经在大健康领域实现了部分脑机接口产品的落地。
王晓岸告诉CV智识,脑科学并非一个科幻概念,“实际上有很多脑机接口产品已经落地了,尤其是在硅谷、在美国,比如用脑机来催眠,还有在大健康领域的一些应用,比如对抑郁、老年痴呆、癫痫的筛查。”
她以安全帽举例说明,中国有八千万的工地工人,脑陆科技和政府合作了智慧工地下的智慧安全帽的项目,如果工人疲劳了或者注意力不集中,智慧安全帽就会报检。
除了做脑机接口,脑陆科技还推出了类脑决策系统,应用到金融、健康等领域。王晓岸告诉CV智识,宏观来讲可以分脑科学和计算机科学两个方向来做,一个是把机器做得越来越强,像天机芯片、类脑决策系统;脑科学则是通过了解人类的大脑机制来实现意念交流。这两个方向互相让这个领域越来越强。
在硅谷,脑机接口的商业化探索已经持续了多年。作为为数不多研发侵入式脑机接口的公司之一,马斯克创立的Neuralink无疑是最受瞩目也最疯狂的一家。
7月中旬,马斯克公布了Neuralink成立两年以来取得的突破性进展,通过“线”(threads)”、“缝线机器人”、“芯片”,三者结合,将控制系统塞入头颅之内。
有趣的是,就在马斯克公布其在脑机接口方面的进展后不到半个月,Facebook 也迅速透露了他们在脑机接口(BCI)项目上的新进展。
IBM 也曾于2018年推出脑机接口系统 GraspNet,该系统通过深度学习技术来解码脑电信号并控制机器人手臂。解读非常微弱的脑电信号一度非常困难,但通过使用深度学习技术,IBM研究团队设法获得了更清晰的脑电信号,成为非侵入式脑机接口在获取的一大突破。
科学与商业的交叉路口
在经历了七年左右漫长的研发和准备之后,“天机芯”即将迎来商用时刻。
“高校里做科研,设计芯片用EDA的工具都是免费的,但如果作为公司要推出商业化的产品就需要付费购买,”韩迪告诉CV智识,“很多付费购买的合同,灵汐都还在商讨当中,正式的商业化产品最快可能在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年初发布。”
王晓岸非常看好脑机接口行业的发展潜力,她向CV智识分析道,“一般二十年左右会出现一代新的交互模式,手机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而在我们这一代会有一种新的交互模式出现。硅谷和高校一直都有在做脑机接口、意念交流这方面的研究,伴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处理,算力等等方面的提高,新的交互模式应该可以很快在我们这一代人实现。”
“我们的商业模式是做中国最大的脑机交互平台,”王晓岸告诉CV智识,脑陆科技的商业化落地主要有三个方向,第一个是提供包括硬件设备、脑机设备来读脑电数据;第二个是提供软件和系统;第三个是提供算法,基于原始的脑电数据做不同应用场景的落地,把脑数据转换成客户可以看得懂的信息,比如通过脑健康筛查来看一个人的脑混沌、专注力、记忆力。
脑疾病与癌症、心血管疾病并称为人类致死的三大类疾病之一。在王晓岸看来,仅仅是大健康领域,可以落地的产品市场就非常大。“脑健康筛查有点类似于体检中心的抽血,出一项指标,但是脑这一块一直都没有这样一个指标。”
除此之外,脑陆科技已经落地的产品还包括注意力和脑疲劳的实时监测,比如应用在安全帽和头部按摩仪上。而今年9月底,脑陆科技还将面向C端推出一款可监测用户实时脑状态的脑机助眠产品。
在另一脑机接口创业者、布润科技CEO陈晓苏看来,脑机接口目前的商业模式主要有二:一个是面向科研院所和高校。此外,也可以做日常的娱乐,或者为残疾人提供一些辅助功能。
陈晓苏告诉CV智识,“这项技术在国外的应用其实已经很广泛,在国内也有一些企业开发脑机产品,如布润科技自己也在研发提高儿童注意力、减缓抑郁症患者症状的产品,只是脑科学研究在国内的认知并没有那么深。”
与所有新技术一样,脑机接口同样面临伦理方面的挑战。隐私、安全是大家共同关心的问题,如果人人都用意念交流,那世界将会没有秘密可言。更可怕的是,也有人担心会不会有黑客入侵大脑。
与此同时,脑机接口技术还有可能会带来不平等的加剧,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实力能够拥有这项超能力,它将让精英阶层的优势得到进一步巩固。
对此,陈晓苏告诉CV智识,计算机仍然在人类的控制之下,并不会出现计算机脱离人控制的现象。脑机接口是对人大脑的增强,而非干预。
研究者和开发者们仍然对这件事持有严肃的态度,关于机器伦理的每一个步骤,都会经过伦理委员会的审查。机器人目前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在未来人类也会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下一个风口?
多位脑机接口创业者与投资人告诉CV智识,脑科学和计算机科学相互依赖发展,通过对脑科学的深入研究,可以让机器越来越“类脑”,越来越强。
而计算机运算能力的不断提升,使得对大脑信号的探索逐步深入,人工智能亦是研究脑科学的工具。两者发展必然促进人工通用智能的发展。
韩迪向CV智识强调,随着能力提升,反过来再定义时代,我们现在时代可以猜测的是智能时代,在智能时代需要什么样的能力,也是需要在目前信息时代演变来的。
在经历了几年的全民热潮之后,人工智能行业在今年迈入了备受打击的过度失望期。行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这一波所谓的“人工智能”不过是深度学习,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智能仍然太过遥远。
脑科学与计算机科学的优势互补似乎让行业重新看到了机会。施路平的目标是要用类脑芯片打造出更加“智慧”的人工通用智能;王晓岸相信,新一代的意念交流交互方式则会在我们这一代人实现。陈晓苏甚至认为,脑机接口会成为下一个风口,他创办布润科技,正是为了在风口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脑科学同样引起了年轻的人工智能创业者的注意,在一段财新的视频采访当中,80后创业者、旷视科技CEO印奇被问及退休之后的打算,他毫不避讳地谈到自己对脑科学的兴趣。
“十年之后我有可能会做点别的,我对脑科学比较感兴趣,那个时候也有一些财富的积累,可能去做脑科学的研究是一个蛮享受的事情。”
万佩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