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保罗·穆勒:这位人们敬爱的英雄,却在多年后被拉下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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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路诺贝尔系列:挖掘历届诺贝尔生理及医学奖得主的经历,为大家展示1901年至今医学界绚丽多姿、波澜起伏的科学画卷,见证现代医学每一次改变人类历史的进步。
作为1948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获奖者,保罗·赫尔曼·穆勒(Paul Hermann Müller)当年曾拥有很高的热度。他发现了极为有效的杀虫剂,成功遏制了疟疾等传染病的传播,在那个流行病爆发的年代被视作一位全球英雄,就连他的名字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穆勒的名字和两年前的诺贝尔医学奖得主赫尔曼·穆勒(Hermann Muller)极其相似,就像一个美丽的巧合。
然而,就是这位人们敬爱的英雄,却在多年后被拉下神台。为什么?因为保罗·穆勒当年发现的那种杀虫剂,便是如今已经臭名昭著的污染物滴滴涕。
不同寻常的职业生涯
1899年1月2日,保罗·穆勒出生在瑞士一个小乡村里,后来全家搬到了瑞士第三大城市巴塞尔。上中学那会儿保罗就表现出了对科学的浓厚兴趣,到了高中,他就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室,用以制作无线电设备和冲印照片。
穆勒对上学不怎么感兴趣。比起书本上的知识,他更向往实战中的科学应用。十六七岁时,高中都还没毕业的穆勒便自行辍学,跑到一家著名的农业公司路易达孚(Louis Dreyfus),当上了门槛最低的实验室助理。第二年,积累了一定经验和技术的保罗又跳槽到了另一家著名的化学公司龙沙(Lonza)。
在两家化学公司中沉浮了两年,保罗终于意识到,没有文化还是不行.于是1918年,他重返校园,进入了巴塞尔大学。隔年,就拿到了学士学位,当时他才19岁。一鼓作气,把博士学位也拿了之后,进入了巴塞尔的跨国制药公司诺华(Novartis)。在这家公司一干就是一辈子,诺贝尔奖级别的成果,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从保护剂到杀虫剂
保罗一直是个热爱大自然的人。因此,他对诺华给自己的课题任务“研究植物染料和植物保护剂”非常满意。研究了十几年植物,也得到了不少成果之后,被公司指派去研究、开发杀虫剂。那是在1935年,当时唯一廉价可用的杀虫剂就是砷化合物,然而,砷化合物会毒害哺乳动物和人类。
保罗的任务,就是找到只毒害昆虫、不毒害植物和哺乳动物的杀虫剂。这个目标很是让保罗热血沸腾,因为当时的瑞士面临着粮食短缺危机,有了更好的杀虫剂,就可以控制昆虫对农作物的侵害;俄罗斯还爆发了史上最致命、流传最广泛的传染病之一斑疹伤寒,而蚊子、虱子、跳蚤等都是传播疟疾的罪魁祸首。
为了这些崇高的目标,保罗最先开始了比较笨研究方法:一个一个地尝试各种可能用于杀虫的化学物质。从1935年到1939年9月,他失败了349次。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保罗找到了梦想中的物质:一种白色无味的粉末,他将苍蝇放进涂有这种粉末的玻璃箱里,起初也没发生什么,但第二天早上,苍蝇全部都死了。
这种粉末名叫双对氯苯基三氯乙烷,是一位维也纳化学家1873年发现的,但人们一直没找到这种化合物的用途。保罗给这种化合物取了一个简单好记的名字,也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DDT(滴滴涕)。进一步的测试发现,滴滴涕对各种昆虫都有惊人的杀灭效果,从马铃薯甲虫、蚊子、虱子,跳蚤到白蛉,滴滴涕遇谁杀谁。
一个完美的奇迹
1940年3月,诺华制药公司获得了DDT制作杀虫剂的专利。1942年,滴滴涕首次作为杀虫剂上市,因生产简单、价格便宜、便于储存、效果极好,不久后就被英国、美国等政府添加到了军队供应清单中。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滴滴涕的应用挽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它的杀虫效果是毋庸置疑的。
战后,滴滴涕还被广泛应用于各地区,以消灭携带疟原虫的蚊子。1945年,印度疟疾感染了大约7500万人致死80万,而到了六十年代初,病例数量已降低到每年约5万。希腊疟疾的病例数,也从每年的一两百万下降到几乎为零,希腊将保罗视作全民英雄。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滴滴涕的使用对人类来说是安全无害的,没有观察到毒性副作用,可以说表现得十分完美。保罗曾经自豪地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有无数聪明的化学家想找出比滴滴涕更好的杀虫剂,他们都失败了。
此时,滴滴涕的确是完美的,是一个人人争相赞美的世界奇迹。1948年,保罗借此获得了诺贝尔奖。1961年,62岁的保罗从诺华制药公司光荣退休。退休后的保罗拥有了自己的时间,也拥有一个喜欢的水果农场,他经常跑去园艺工作,到山上去拍摄野花,带着家人在清晨的大自然中散步。直到1965年10月13日早晨,在家人的陪伴下因为一场急病逝世。
迟来的灾难后果
如果保罗的人生故事就这样结束,那么也不失为一个温馨的励志故事。然而,这个故事却有一个仿佛灾难片的转折和结局。
1962年,美国海洋生物学家瑞秋·卡森(Rachel Carson)出版了《寂静的春天》一书,提出滴滴涕等化合物会对生态造成巨大的危害。
虽然这本书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但逐渐地,科学界还是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滴滴涕是一种非常稳定的化合物,它很难降解。人们多年所用的滴滴涕,足以在环境中累积到一个恐怖的剂量。那还会保持着原先安全无害的完美状态吗?
后续的调查发现,滴滴涕只在低剂量的时候对动物无害。这么多年在医学、农业上的疯狂使用,滴滴涕不断随着食物链在动物体内累积,在某些动物体内已经累积到了足以致病甚至致死的剂量。尽管没有证据显示人类的健康会受到直接影响,但为了安全起见,1972年,美国决定全面禁用滴滴涕,许多国家也纷纷效仿。
在禁用滴滴涕这个议题上,瑞士迟迟不行动。显然,它不愿意打破自己国家诞生的奇迹神话,但不久美国和加拿大使出了杀手锏。
它们以滴滴涕残留为理由开始限制瑞士奶酪的进口,这个手段终于让瑞士坐不住了。几个月后,它终于不得不做出回应,下令禁止使用滴滴涕。2001年,122个国家签署了一项名为“斯德哥尔摩公约”的全球条约,禁止使用12种持久性有机污染物,其中就包含滴滴涕。
从完美奇迹到落魄潦倒,滴滴涕在历史舞台上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职业生涯。这样的转折对创造者保罗来说也不好受。在他去世前,便已经见证到公众对滴滴涕从赞美到恐惧的转变过程。
这样的变化对热爱大自然的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当然,我们依然不能抹灭滴滴涕的功绩和成就。就算是现在,滴滴涕也依然在约25个疟疾依然肆虐的贫穷国家被使用,因为它至今是对抗疟疾时无法被替代的重要工具。